他很诚实
“也不能这样说，”确实不能这样说，不是演技不好的问题，是根本没有演技来支撑的问题，导演拍他的背，这个动作是一种安抚，没有拥抱那么亲昵，又比握手生疏的好一些，也算是把握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度:“刚才我们正拍的那场戏，是你作为导师把和练习生们一起集训的方辰叫出来，私下交流，所以，差不多的场景里面，我把你从众目睽睽的片场叫出来，你能体会到戏里方辰那种忐忑么？”
“刚进来的时候有体会到一点，后来就没有了。”
“那我在众目睽睽中，面色不善的把你叫进来，你会觉得丢人吗？甚至觉得我在众人面前没有顾忌你的面子，就好像是在故意打压你？”
柳棠想了想:“有一点。”
“这个说的是实话，”导演测试出流量说的确实是实话后，又问他:“你为什么不喝水呢？”
小流量手中拿着那瓶水，导演已经把瓶盖半拧开了，他一直握着，没有想起来去喝:“我有点紧张，忽视掉了。”
“喝一点就不会紧张了，”导演说完，马上想到早上的豆浆，又立刻问:“你的经纪人是不是不准你随便喝外面的水呀？算了算了，我还是别惹她。”
柳棠浅笑，嘴角缓缓翘了一个很细碎的弧度:“金姐是怕我长胖了掉粉，但是矿泉水没事儿。”
导演看柳棠将水泯了一小口，又问:“好，下面进入我真正想问的问题。”
柳棠点点头，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。
“先前我和副导讨论过你的问题，他说你入不了戏，我反驳了他，因为剧本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，就是你本人，不需要入戏，做你自己就好，可是！”导演问:“镜头前面，我看的出你不是紧张、也不是僵硬，看你演戏就是尴尬，是一种很浓厚的违和感，人的感情或许不相通，但感觉却能共情，我看你的时候觉得很尴尬，是不是说明，你本人演的时候也觉得尴尬呢？”
小流量愣住，说不出话来，他没想到这问题如此直白而尖锐，径直刺入他内心、问题的最本源处。
导演继续逼问，甚至有些残忍道:“这问题并非是你与生俱来、无可转寰的，这是你发自内心的对拍戏有排斥，我方才逼迫你的情绪，逼你表露恐惧或开心，你展现的很自然，也无呆滞，说明你是有那些东西的，可你为什么给藏起来呢？”
小流量深呼吸了好几口，才把想要说的话压下去。
导演见他这个反应，当下立时抓住时机、乘热打铁，在柳棠尚未反应过来时，抓住那压抑情绪暴露出的脆弱点，致命一击，大声逼问他:“看着我！不许想！回答我！”
“没错，是的”柳棠面颊颤了一下，然后一腔的话毫无缘由的、蓦然倾泻出来:“是的，很尴尬，我觉得尴尬、我觉得痛苦，我没有办法完全放的开……我……”
导演不给他半丝喘息的时间，话又密又紧，接着逼问:“为什么尴尬？尴尬什么？不许想！说话！”
“我觉得在那么多陌生人面前又哭又笑，说莫名其妙的台词很尴尬，我觉得被用冰冷的镜头怼着，对漆黑的机器做反应很尴尬，我觉得换着角度对着镜片，不停的背同一段台词很尴尬，我觉得被众人瞩目，围观着像看公园里的耍猴一样很尴尬，我不喜欢片场，不喜欢陌生的环境，不喜欢这么多不认识的人，不喜欢暴露在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之下，我讨厌这里的一切！”柳棠一口气说完大段，自己都愣住了，他觉得某一刻，自己被鬼附体了，怎么……怎么就都吼出来了呢？这些负面的东西是他隐藏的极好的宝贝，从不给外人看见的，周边的人也都叫他好好藏着，可今天，有个人突然把这些都强硬扒拉了出来。
导演也有一瞬的怔住，他觉得自己把人家好好的小孩给刺激到了，然而，他又能感觉出这些话积压在小孩心中的分量，小孩必定是很信任、很信任他，才愿意对他吐露这些，撕毁他自己那冰冷的壳子，在自己面前爆发出负面的情绪来，导演回过心思来，第一反应，几乎是下意识的，去拥抱住他，给予了鼓励，他说:“我喜欢这个样子的你，真实的你。”
“没人会喜欢这个样子的我，所有人都不会原谅我有情绪，他们不会喜欢口吐恶言、满身戾气的我，他们要的是沉默的、任由他们摆弄的柳棠。”
“不要去管他们，”导演耐心的开导这个被压抑了天性的孩子:“你现在在我的组，所有人都要听我的，你也是，所以，我要告诉你，你要把自己所有的伪装都撕碎，你不需要去顾忌任何人，我要你做你自己，我喜欢看你真实的样子，我将来还想要看到你骂脏话、发脾气、愤怒暴躁、暴戾发泄，这些情绪都是人与生俱来的，这是人的天性，不该任由任何东西将其磨灭，所以，你要听我的，只要你在组里，你要做你自己。”
“我以为，那个就是我自己，最完美的我自己。”
“原来面具戴久了，是摘不下来的。”导演说罢，又伸出手去揉了揉柳棠的头发，真真做足了一个稍长者宠溺小孩的姿态，他说:“好，你以为冷漠的那个是你自己，那你就做冷漠的那个柳棠，只是，你要答应我，在组的这些日子里，要对我实话，倘若有半点违心，不说也可，但不许骗我，可以做到么？”
“我……”柳棠想了想，说:“我努力。”
“那我也说实话，”导演道:“我不满意你这个答案。”
“我……可以。”
“好，从你这句话开始，我把它已经当做实话了。”
门外众人忧心忡忡候着。
二号练习室的门终于打开了。
导演走在前面，进入之前拍戏的一号练习室片场。
流量在后面，恰一出门，就被经纪人拉着上下打量，还叫柳棠转了一圈，看有无受伤，口中止不住的问:“怎么样？没受委屈吧？他没欺负你吧？你有没有哪不舒服？我看你怎么不太对劲？”
柳棠在经纪人面前一向乖巧，只声音低低的回应:“我没事。”
经纪人依旧不放心:“你说实话，不要怕，他要是真骂了你，金姐替你出头。”
“真的没事，我去拍戏了。”柳棠摆脱经纪人，就往导演身边靠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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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刚进来的时候有体会到一点，后来就没有了。”
“那我在众目睽睽中，面色不善的把你叫进来，你会觉得丢人吗？甚至觉得我在众人面前没有顾忌你的面子，就好像是在故意打压你？”
柳棠想了想:“有一点。”
“这个说的是实话，”导演测试出流量说的确实是实话后，又问他:“你为什么不喝水呢？”
小流量手中拿着那瓶水，导演已经把瓶盖半拧开了，他一直握着，没有想起来去喝:“我有点紧张，忽视掉了。”
“喝一点就不会紧张了，”导演说完，马上想到早上的豆浆，又立刻问:“你的经纪人是不是不准你随便喝外面的水呀？算了算了，我还是别惹她。”
柳棠浅笑，嘴角缓缓翘了一个很细碎的弧度:“金姐是怕我长胖了掉粉，但是矿泉水没事儿。”
导演看柳棠将水泯了一小口，又问:“好，下面进入我真正想问的问题。”
柳棠点点头，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。
“先前我和副导讨论过你的问题，他说你入不了戏，我反驳了他，因为剧本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，就是你本人，不需要入戏，做你自己就好，可是！”导演问:“镜头前面，我看的出你不是紧张、也不是僵硬，看你演戏就是尴尬，是一种很浓厚的违和感，人的感情或许不相通，但感觉却能共情，我看你的时候觉得很尴尬，是不是说明，你本人演的时候也觉得尴尬呢？”
小流量愣住，说不出话来，他没想到这问题如此直白而尖锐，径直刺入他内心、问题的最本源处。
导演继续逼问，甚至有些残忍道:“这问题并非是你与生俱来、无可转寰的，这是你发自内心的对拍戏有排斥，我方才逼迫你的情绪，逼你表露恐惧或开心，你展现的很自然，也无呆滞，说明你是有那些东西的，可你为什么给藏起来呢？”
小流量深呼吸了好几口，才把想要说的话压下去。
导演见他这个反应，当下立时抓住时机、乘热打铁，在柳棠尚未反应过来时，抓住那压抑情绪暴露出的脆弱点，致命一击，大声逼问他:“看着我！不许想！回答我！”
“没错，是的”柳棠面颊颤了一下，然后一腔的话毫无缘由的、蓦然倾泻出来:“是的，很尴尬，我觉得尴尬、我觉得痛苦，我没有办法完全放的开……我……”
导演不给他半丝喘息的时间，话又密又紧，接着逼问:“为什么尴尬？尴尬什么？不许想！说话！”
“我觉得在那么多陌生人面前又哭又笑，说莫名其妙的台词很尴尬，我觉得被用冰冷的镜头怼着，对漆黑的机器做反应很尴尬，我觉得换着角度对着镜片，不停的背同一段台词很尴尬，我觉得被众人瞩目，围观着像看公园里的耍猴一样很尴尬，我不喜欢片场，不喜欢陌生的环境，不喜欢这么多不认识的人，不喜欢暴露在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之下，我讨厌这里的一切！”柳棠一口气说完大段，自己都愣住了，他觉得某一刻，自己被鬼附体了，怎么……怎么就都吼出来了呢？这些负面的东西是他隐藏的极好的宝贝，从不给外人看见的，周边的人也都叫他好好藏着，可今天，有个人突然把这些都强硬扒拉了出来。
导演也有一瞬的怔住，他觉得自己把人家好好的小孩给刺激到了，然而，他又能感觉出这些话积压在小孩心中的分量，小孩必定是很信任、很信任他，才愿意对他吐露这些，撕毁他自己那冰冷的壳子，在自己面前爆发出负面的情绪来，导演回过心思来，第一反应，几乎是下意识的，去拥抱住他，给予了鼓励，他说:“我喜欢这个样子的你，真实的你。”
“没人会喜欢这个样子的我，所有人都不会原谅我有情绪，他们不会喜欢口吐恶言、满身戾气的我，他们要的是沉默的、任由他们摆弄的柳棠。”
“不要去管他们，”导演耐心的开导这个被压抑了天性的孩子:“你现在在我的组，所有人都要听我的，你也是，所以，我要告诉你，你要把自己所有的伪装都撕碎，你不需要去顾忌任何人，我要你做你自己，我喜欢看你真实的样子，我将来还想要看到你骂脏话、发脾气、愤怒暴躁、暴戾发泄，这些情绪都是人与生俱来的，这是人的天性，不该任由任何东西将其磨灭，所以，你要听我的，只要你在组里，你要做你自己。”
“我以为，那个就是我自己，最完美的我自己。”
“原来面具戴久了，是摘不下来的。”导演说罢，又伸出手去揉了揉柳棠的头发，真真做足了一个稍长者宠溺小孩的姿态，他说:“好，你以为冷漠的那个是你自己，那你就做冷漠的那个柳棠，只是，你要答应我，在组的这些日子里，要对我实话，倘若有半点违心，不说也可，但不许骗我，可以做到么？”
“我……”柳棠想了想，说:“我努力。”
“那我也说实话，”导演道:“我不满意你这个答案。”
“我……可以。”
“好，从你这句话开始，我把它已经当做实话了。”
门外众人忧心忡忡候着。
二号练习室的门终于打开了。
导演走在前面，进入之前拍戏的一号练习室片场。
流量在后面，恰一出门，就被经纪人拉着上下打量，还叫柳棠转了一圈，看有无受伤，口中止不住的问:“怎么样？没受委屈吧？他没欺负你吧？你有没有哪不舒服？我看你怎么不太对劲？”
柳棠在经纪人面前一向乖巧，只声音低低的回应:“我没事。”
经纪人依旧不放心:“你说实话，不要怕，他要是真骂了你，金姐替你出头。”
“真的没事，我去拍戏了。”柳棠摆脱经纪人，就往导演身边靠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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